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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60节  (第1/2页)
    正月初十那天清早,他骑了马,出城去乡里一个豪强家赴宴,却见老孙骑着马迎面行来。他知道本府知州欲将王小槐荐举到御前,王小槐执意不从,后来却应允了拱州知州。本府知州为此着实生恼。周万舟望见老孙,心里一动,或许可以再劝劝老孙,去说服那小猢狲改变主意,也算一件功劳。于是,行到近前时,他唤住了老孙。    老孙忙下了马,躬身施礼拜问。他见老孙面上虽然恭敬,却并不谦卑,神色间甚而隐隐有些轻忽之意。他猛然想起,梁园那日早宴,老孙望着自己,眼含关切。他越发有些羞恼,你不过一介奴仆,何来胆气,竟敢俯视我?    他知道老孙之所以能如此恭而不卑,全仗一点儿自尊。人能站立,靠的不是脊柱,而正是这点自尊,这自尊盔甲一般将人护住。若想折服说动这老杂货,得先将他这盔甲剥去。这些年来,周万舟自家亲身经历了盔甲如何被人一层层剥尽,深知其间委曲。他盯着老孙,并不急着发话,审视半晌,大体看清老孙那盔甲次序,这才开口问:“你进城有何要事?”    “前去给知州回话。”    “荐举王小槐那事?王小槐主意果真定了?”    “嗯,小相公已应承了拱州知府。”    “他那主意动不得了?”    “小相公性子执拗,旁人的话,全听不进去。”    “你的话他也不听?”    “老朽只是个仆役——”    “你也清楚自己只是个仆役?”    老孙顿时愣住,抬眼望了过来,眼中既惊疑,又有些质询之意。周万舟知道已触及第一层盔甲,便直瞪老孙,加重了语气:“虽说是仆役,可如今王豪亡故,王小槐又年幼,王家便是你的了。”    “老朽哪里敢?老朽只是听小相公差遣。”    “王小槐那点年纪,他懂得什么?你若不敢,便该辞了管家一职,让敢管的人来管,否则,王家岂不要败在你手里?”    老孙顿时涨红了脸,周万舟知道已破了第一层,便进而逼问:“王家账目是否全在你手里?”    “嗯。”    “上头收支数目可都对?”    “老朽从来不敢起一丝一毫贪心。”    “贪不贪心,只有你自家知晓。王豪与我,也算有些情谊,我只问你,若查起账来,是否一丝一毫错处都没有?”    “这个……”老孙眼里露出些慌意。    周万舟知道第二层已裂了道口子,紧逼道:“若被我查出有错,你该如何交代?”    “那账目每年进入成百上千笔,难保没有些错处。不过,老朽敢对天起誓,即便有错处,只是无心疏漏,老朽绝无半点私占之心!”    “钱财上即便没有私占,常日里吃的、用的,也尽都是你自家的,没有贪占过主家一毫?”    “这……老朽长年住在主家,吃用也在主家,自然难分隔得那般清楚明白。”    “这么说,你夫妻两个还是贪占了王家?”    “老朽大半生在王家为仆,尽忠尽力,便是多吃了些,也是该当!”    “吃一口肉是吃,吃许多肉也是吃,你多吃多少算该当?如今王家没人看管,自然是尽着你吃用,便是吃尽了他家,也是该当?”
		
		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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